偷鸡_咕咕咕

第九章    Thor的回忆

最后一点晚霞也走到了尽头，夜幕完全笼罩了纽约市。从窗户望出去，万家灯火，可是没有一盏灯属于Thor。

Thor试图回忆一千五百多年与Loki走过的岁月，然而他有印象的只有最近这10年，从失败的加冕礼那天开始，Loki离自己越来越远，每次重逢都是为了新的离别。

Thor记起弟弟在选择掉下彩虹桥，任自己消失在空间夹缝时的眼神；记起弟弟被巨刃贯穿，假死在自己怀里时，手心感受到的属于冰霜族的冰冷触感；也记起Loki如何掏出宇宙魔方，如何对自己说，阳光依旧会照耀我们。

也不是忘记了Loki是如何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；也不是忘记了从Thanos手掌中传来的，骨骼被捏碎的声音；也不是忘记了自己怎样爬到Loki尸体旁边，抱紧再也回不来的弟弟，为他擦掉嘴角的血迹。

所有的悲伤和恨意在Loki复活的那一刻都不见了，一瞬间就仿佛光阴回溯，Thor跑过去，把穿着绿衣服的人儿拥入怀抱，阳光正好从云间倾泻下来，洒在他们身上。

Loki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，他学习的速度非常快，昨天晚饭前他学会了怎么使用网络，然后指着网页上的一行字给Thor看：

所谓悲剧，就是把美好的事物一件件撕碎在人们面前。

当时Thor只是笑笑，没有说话。虽然少年时期的他功课不错，但文学并不是他感兴趣的，书籍一向只能吸引Loki。而且，我们的神话现在走到了童话最幸福的最后一页，就算下一个诸神黄昏开启，阿斯加德再次走向结局的时候，只要我们在一起，我们就是阿斯加德。不会再有悲剧，也不会再让任何事把我们分离。

除非，是你自己离开。

“我又一次失去了Loki。”

“是的，没错。但我们会把他找回来。”

Steve帮Thor打开房间的灯，“所有可以飞起来的人都出去找了，Jarvis正监控所有的网络新闻，Nat也在动员她的粉丝群体。所以，她派我们两个不会飞还不会上网的老冰棍来陪你聊天，这是她的原话。”

“吾友，就不能让我自己去找吗？”Thor很想自己去找Loki，告诉他在自己心里，他有多重要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坐在马桶上，双手和身后的热水管拷在一起，为了防止他召唤暴风战斧，手上还被缠了很多层蛛网。

跟在Thor后面的众人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后一时哑然，只有Nat利索地使出了一套擒拿，顺利地把Thor扔到了浴室，然后掏出一副振金手铐，拷住了他。

“恐怕不行。”Steve举起一沓A4纸，照着上面的话念出来：“你们必须……我们必须让你知道你做了什么……额……过分的事情，所以今天晚上，你就他……你就老实地待在这里，我会让这两只老……Nat会让我和Bucky来开导你。”Steve读完最上面的一段话，又快速浏览了一下后面几十页的内容，小声念叨了一句“Language”。

“不要让他们找到我。”

“滚。”

“那至少别帮他们找我。”

“凭什么？”

“求你了……”

“Thor，我并不了解Loki，我不清楚你们这些年的事情，我也插不上嘴。毕竟过去的事情，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。我对Loki的印象还停留在纽约大战的时候，就算这两个月你给我们讲了那么多次他过去怎样，在萨卡怎样，在Tha……”Steve顿了两秒。“我也没办法想象出那个画面。我只知道Loki是个骄傲的神，他要观众，鲜花和关注，要自己的名字镌刻在大厦顶部，”Steve努力回想当Loki把复仇者们搞得四分五裂后，Tony对Loki的评价，然后低头看了一下Nat给的稿子：“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，所有的骄傲，所有的伪装，全都被撕碎了。”

“够了，我自己来说。听你说话真费劲。”Nat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浴室门口，“我警告你，Thor，我把你松开之后，你要是敢轻举妄动，我就把你剃成秃头。”

等雷神以Odin的名义发誓后，Nat才掏出钥匙，解开了手铐，Thor攥着两只被蛛网包裹的拳头，坐到了床边。

“你们的粉丝都比你了解Loki。”Nat翻了个白眼，准备开课。

——没错，Loki想要关注，想要鲜花和掌声，他要自己成为一个伟人。可是他的野心比他想象的要小，他不像你，Thor，也不像Odin。对你们来说，生而为王也确实对得起这个“王”字，你们胸怀三界，你们在乎三界的每一个人，可你和我说过，他假扮成你父亲统治阿斯加德的期间，他都在做什么？吃葡萄，看话剧？他把自己的雕像打造得金光闪闪，戴着他最喜欢的头盔，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，矗立在阿斯加德的土地上。他最大的野心，也只局限在阿斯加德，只要自己家不出事，他才不会去管别人。

——在他的话剧里，“Odin”称他为“我的孩子”，他要的是什么？他要的只有爱，他要得到肯定，要你们多看他一眼。也许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嫉妒你，因为在崇尚武德的阿斯加德，有两个王子，一个外向，健壮，在各种体力课程中表现优异，像宇宙中明亮的恒星，温暖，耀眼；另一个则内向的多，常年以书籍为伴，他的哥哥用武力解决问题，他却靠自己的银舌头和魔法，他的光芒在阿斯加德大多数人看来不值一提。而你，Thor，Frigga，你们的母亲，是拯救他的，仅有的两个人。

——他可以认为自己表现的不够好，自己体力功夫不行，被轻视是应该的，但他仍然在尽力让自己离你更近些。他向你母亲学魔法，你也说过他8岁就可以变成蛇，给你搞一个小小的恶作剧，可见他法力之强大。可这么多年朋友下来，你向我们讲述的，Loki参与的每一场或大或小的战斗，他都鲜少用魔法，而是选择抄着一把匕首和敌人肉搏，你猜是为什么？

——所有的谎言都在他发现自己身世的那天被揭开，你生而为王，但他不是，他以前所有的自欺欺人最后都只是对自己的谎言，他发现他不过是你们童话书里的，丑陋的蓝皮怪物。就算自己做的再出色，也不可能和你一样。一千五百年，Thor，他活在你的影子里一千五百年，我们地球人，80岁已经是长寿，别说让我在阴影中站上二十几年，哪怕只是一年，我也会崩溃的。

——所以他所有的骄傲，所有的邪恶，所有睥睨众生的态度全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，他既然永远没有办法和你站在同样的位置，那就干脆不再努力成为诸神。他放任自己成为Thanos的傀儡，他可以毫无愧疚地侵略地球，但他心底仍然装着阿斯加德，在乎他曾经最珍视的那些事物，他是为了谁而差点被黑暗精灵的空间炸弹吸走？为了谁“死”在敌人的刀刃下？包括这次宇宙前所未有的浩劫中，他的牺牲，都是为了谁？

——但他是Loki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内心的柔软翻出来给别人看，所以你觉得，Loki只是个小坏蛋，你以为Loki只要你在身边他就会开心，你就可以忽略他的感受，你只要宠他，陪他，这些就是他想要的。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啊，Thor，就算他们的性格没有错乱，你就真的以为Loki捅你一下就能把他受过的伤还回去吗？一千五百年来所有的伤痕都被他保护起来，不轻易示人。所幸他以前还有一层坚强的外壳。

——但现在性格换了，Thor，他不是以前那个作天作地的诡计之神了。他死前所经历的，因为自己私自带上宇宙魔方而导致的阿斯加德的末日，那种自责就足够淹没他了。我刚听Peter说了湮灭的细节，说湮灭时肉体是没有痛苦的。但是Loki呢？Thanos扼住他的脖子，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等死的窒息感，不会随着他的重生而消失。现在Loki所有的快乐全在你身上，看着你安好，他才会暂时忘记那些痛苦，可是你当时竟然忘记了这一切，一心只想回敬他一个恶作剧，殊不知竟把他最不愿回忆的的噩梦重现在他眼前。

——性格换了，保护壳没了，目前说的还只是我们估计的最好状况。你说，Loki是不是各种意义上的，毁了？

“我从来不想要王位！我只想要受到和你一样的对待！”

“我不会和你动手的，弟弟！”

“我不是你弟弟！从来就不是！”

“我们一起长大，我们一起嬉戏打闹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？”

“我心里只有阴影，我一直活在那里，在你的阴影里。”

“因为你是我弟弟，所以在以往的针锋相对中，我仍对你抱有一丝希望。但现在那个抱有希望的哥哥再也不会保护你，敢背叛我，我就杀了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别抛下我，好吗？”
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“嘘……没事了，没事了，我会告诉父王你今天做的一切。”

“我又不是为了他……”

“你曾是我的全世界，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并肩战斗，但最后你是你，我是我，我们早已分道扬镳。”

“是啊，或许我们就此别过会比较好。”

“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？”

Thor头痛难忍，这些记忆碎片撕开他的神经，组成一幅幅被他忽略的画面，原来自己只是自认为在乎Loki，却不知自己总是不知不觉将他越推越远。

“我把你们的故事放到网络上，有很多人爱你们，爱你，爱Loki。她们甚至都能从我发布的零碎片段里分析出Loki真正想要的，也许是当局者迷吧，Thor，你在Loki身边太久，多年的习惯和陪伴蒙蔽了你的双眼和内心。你总以为你对他付出了全部，你总说你已经一无所有了，其实你还有我们，你以为自己无家可归时这里还可以成为你的避难所。但Loki真的只有你一个了。”

“我刚才说我不了解Loki，但我很了解Bucky。”Steve握住了Bucky的右手，“Bucky很坦诚，他很少隐瞒自己的感受，但他又从不会让你担心。比如说，如果Bucky在乎一个人，就会直接告诉他；如果Bucky受了伤，他却不会让任何人知道。所以我觉得，Loki可能还有别的事情，有一些他也意想不到的状况在他身上发生了。”

“还有更糟的……”Bucky难得开口了，他没有看任何人，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。“我的性格换了，但记忆没有消失。我被送到Wakanda之前，意识是清醒的，我记得我当年被洗脑时背负的罪恶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是我的梦魇，那种负罪感是可以压垮人的。我时常想，如果没有Steve的陪伴，我会怎么样，等我回忆起那些事情，我会不堪重负，我总要为过去负责，也许是用死亡呢。复活之后，那种负担轻了许多，好几年了，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轻松过。所以我能确定这种重担存在于我的性格里，而现在正压在Loki身上。他现在的自责也许比我当年更甚，因为我还能安慰自己，当年是身不由己……”

Bucky停了一下，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别人给他讲的，关于Loki的故事，然后才继续开口：“可是宇宙魔方是Loki自己选择带出来的，他若是把阿斯加德那一半人的灭顶之灾全算到自己头上……或者，再一直往前追溯，自己不该把你父亲扔到地球上，不该来地球，不该任性地掉落彩虹桥，不该怂恿你去他的家乡……也许他能一直追溯到他生命的起源，万一他觉得，如果他当年作为一个冰霜巨人的后代，直接死在那块岩石上，才不会有之后这一切是非的话，那……”

这下他是真的不敢说了，但屋里剩下三个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——Loki如果真的这样想了，那他也许会选择终结生命，在刚刚复活之后。

“去找那个巫师！”Thor不敢往下想，“去找他，他既然能找到我父亲，就一定能找到Loki！”

“别想了，我找不到他。”Stephen黑着一张脸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
“你可以！”Thor差点一斧子呼在Stephen脸上，“你找的到我父亲！你却找不到Loki！”

“因为他跟我一样是走魔法系的，Odin不同，要论起来，Loki的法力在我之上，他要是真想对付我，五个我加起来都不够他看的，要躲起来对他来说可不是他娘的什么难事。”现在的Stephen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。

Wong在旁边完全不敢吱声，众人发现Loki消失了，立刻出动寻找，他也回到了至圣所。刚和Stephen说完发生了什么，他听见了敲门声，一开门Loki直接就倒在了自己身上。

Loki看上去糟透了，脸上是不知道哪里蹭的擦伤，左手腕不自然的悬着，一碰就喊疼，裤子膝盖部位磨了一个洞，正往外渗着血，Wong架着他往屋里走的时候，能感觉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。

Loki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在Stephen给他接左手脱臼的手腕时惨叫了出来。

等身上的大伤小伤处理的差不多了，Loki立即起身告别，并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：

“不要让他们找到我，至少别帮他们找我，求你了。”

说完Loki走出大门，转眼消失在了人群里。

Stephen今天没吃到满意的晚饭已经很不爽了，刚才Loki的到来又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，不过看在刚才Loki低声下气地求他的份上，他可以替这个狼狈的神保守秘密。

“那他有没有来过这里？”

“没有！好了，拜拜！”Stephen关上门，他考虑了几秒要不要帮Thor把Loki找回来，因为Loki的状况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好，不过他想起上次Loki自由落体三十分钟还能生龙活虎地对自己掏小刀，觉得不帮这个忙也行。

反正是个神，不会有事的。

“我自己去找！”Thor腾空而起，几秒之后又回到了Steve他们面前。

“我和他之间的纽带断了，我找不到他，我找不到他……”Thor说着，绝望的感觉从头顶向下浇注在身体每一个角落。然后他两眼一黑，晕了过去。

*纽带：私设，北欧阿萨神族生来自带纽带结，可自己选择感应对象，靠神力维持，便于维系彼此之间的联系。而Loki的纽带结于年幼时被Frigga植入体内，感应对象为Odin一家。